作爲一個有着數百億元規模的市場，中國電影市場常常給人驚喜，有人“驚”，有人“喜”。“驚”的是原來不是有大IP就能掙大錢，眼看着一部又一部“IP片”倒在火爆的市場中；“喜”的是有《戰狼2》這種神片刷新國產片票房紀錄，而剛剛上映三天的“慰安婦”題材紀錄片《二十二》再次帶來喜訊，單日票房超過兩千萬元。
看昨天的電影實時票房，就會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戰狼2》排片佔比39.5%，場均人次19人；上映三天的《二十二》排片佔比11%，場均人次30人；曾被業界看好的暑期IP大片《鮫珠傳》，排片佔比下降至8.1%，場均人次也只有8人。
《戰狼2》已經不必多說。作爲“九州系列”大IP的首部電影，被寄予厚望的《鮫珠傳》投資過億元，還有王大陸、張天愛、任達華等明星加盟，但豆瓣評分僅4.9分；《二十二》拍攝加宣發的費用一共只有400萬元，進入院線發行還是靠衆籌，豆瓣評分卻高達9.1分。
作爲玄幻題材，影片《鮫珠傳》將炫技當作影片最大亮點，全片共有近2000個特效鏡頭，視效團隊Base FX曾參與《變形金剛》《星球大戰》等好萊塢大片；而《二十二》用的則是最樸實的白描手法，專注描摹22位老人溝壑叢生的臉，間或給山路、藍天、雨滴一些鏡頭。
當大投資娛樂片面對低成本藝術片，當偶像明星面對22位年齡都在90歲左右的老人，其中的懸殊對比顯而易見，只是市場的反饋卻出人意料。
兩千萬元對於日均票房過億元的中國電影市場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小衆的嚴肅影片卻是難得的突破。畢竟以前有過太多叫好不叫座的影片，賈樟柯、王小帥等知名導演憤怒的“公開信”和《百鳥朝鳳》製片人方勵的“下跪”，都讓人記憶猶新，讓我們對電影市場的冷漠齒寒。不用“下跪”，不用寫“公開信”，《二十二》今天爲什麼能夠吸引觀衆用腳投票？
可以說，面對《鮫珠傳》這樣的娛樂片，《二十二》勝在真實。前者是架空歷史的玄幻題材，天馬行空的想象迤邐背後是無處落地的虛空。後者則是真實歷史的書寫，在“慰安婦”題材背後是一段代代相傳、無法忘懷的家國記憶，抗日戰爭史已經烙入每個中國人的記憶，而“慰安婦”更是其中極爲慘痛的一部分。它所具備的力量是玄幻架空題材無法比擬的，或許這纔是真正的大IP。
當然，《二十二》並不僅僅憑藉題材贏得票房，年輕導演面對歷史珍而重之的心態，冷靜的描摹、鮮明的觀點，也都是這部影片的感人之處。影片不僅是對戰爭的控訴，還有對人性的關照。尤其是在片尾，一位一直爲“慰安婦”奔走的志願者懷疑自己所做的工作，感慨自己當年就不應該打擾她們時，觀衆可以感受到這些老人所受到的傷害不僅來自於戰爭，也可以感受到創作者更多的無聲訴說。
《二十二》這樣的影片帶來的不會是直接的感官刺激，不是精神按摩，它需要你走進影院沉下心去感受。對於這些看似沉悶的影片，許多電影從業者常常會習慣性地判斷，認爲今天主流的電影觀衆年輕人不會喜歡，排片率自然就會低。
不過，《二十二》告訴影院這種想當然也許是一種誤會。據報道，《二十二》放映中年輕人觀影的比例超過了同期上映的其他影片，貓眼的想看用戶畫像中，30歲以下的觀影人次達到了72.8%。它說明年輕人對於嚴肅題材影片也有很大的需求，過去的低迷可能是因爲我們能夠提供的高質量的嚴肅題材影片太少了。一些真正優秀的小衆影片，如果能夠給它們機會，它們是能回報你驚喜的。比如，在北京乃至其他地方都曾有影院長線放映藝術片《路邊野餐》，也都獲得不錯的票房和口碑。如今的《二十二》更是告訴我們這是一片值得深耕的土地。
今天中國的電影市場可以說是中國最繁榮的文化市場，但衡量一個國家電影是否真正繁榮，不能只看數字，還要看它的“胃口”。有時候數字的繁榮並非真實的繁榮。前幾年國內電影市場一路高歌，讓多少人開始想象千億市場並不遙遠。可是當行業增速趨向平緩，熱錢退燒，“票補”退潮，今年上半年的頹勢又讓多少人慌了神？
一個健康的市場當然應該有一個好“胃口”。它既能夠爲走進影院尋求放鬆的觀衆提供高水平的娛樂產品，也能夠容納更豐富的類型。文藝片、紀錄片這類小衆作品肯定難以贏得大衆的歡迎，可是對於中國這樣龐大的市場，即使是小衆的分類，如果深耕到位，也一定會有不菲的收穫。當每一種類型的影片都有生存空間時，市場的票房產出纔是穩定而強大的，而不是像現在僅僅靠幾部爆款影片來提升票房數字，年成好不好幾乎完全看運氣。
瑞麗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