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聽人說，有空要多給老師們打電話，特別是在節日時，你的一聲問候，可能會讓老師高興很久。
在沒遇到初三的班主任李蘭老師之前，我都是認同這個說法的。那時，我在閉塞的小鎮上念初中。李老師愛用激勵式、競爭式、互動式的上課方式，課堂設有小組合作、個人展示、隨機叫號等環節，寓教於樂，獎罰分明。最緊張的是隨機叫號環節，全班每位同學都有一個號碼，老師隨機喊：“請1到10號中號碼爲奇數的同學，出來聽題作答……”
我從小就有些內向，極少會主動舉手回答問題。在李老師的課堂上，我“被迫”回答很多問題；爲了不拖累所在的小組，有時不得不主動舉手作答。一個學期下來，在和老師、同學的互動博弈中，我的膽量提高了，成績也更上一層樓。母親看到我成績單上的評語時，不禁笑出聲來：“倩，你第一次被老師表揚‘大膽發言’呀！”我心裏美滋滋的，心想，畢業後，絕不能忘了李老師，一定要經常給她打電話！
有一次，我路過教師辦公室，聽到有老師在半開玩笑地說：“李老師，打來辦公室的電話，十有八九都是找你的。這部電話，都快變成你的專屬電話了。”李老師笑着嘆了口氣，繼而傳來她的咳嗽聲。她患有慢性咽喉炎，扁桃體也經常發炎。這好像是所有老師的通病，只是李老師更嚴重些。
由於我是外宿生，晚自習後，都要沿着斜坡走向大門口，然後回家去。教師宿舍樓建在大門口旁邊，一樓裝了一部電話。有一回，我聽到電話響了，寧靜的夜晚聲音特別響亮。住在三樓的數學老師，聞聲冒出頭來，向着四樓喊：“李蘭老師，電話響了，準是找你的！”李老師二話不說，趿上拖鞋，“噠噠噠”地跑下樓去……
第二天，李老師頂着巨大的黑眼圈給我們上課。她苦澀地笑着說，昨晚有個同學打電話來聊了好久。我忽然明白，同學們對李老師的愛和感恩是發自內心的，但不停地給她打電話，已經影響到她的休息和健康了。勞累一天，好容易抓住空隙休息一會兒，也許那時她一個字都不想說，但面對熱情的學生，又不忍心拒絕。
畢業晚會上，我把這件事跟同學們說了，大家一致約好畢業後不給李老師打電話。我們甚至找到即將升上初三的各班班長，把這個想法告訴他們，讓他們延續這個約定。
我不知道後來大家是否都遵循約定，只是若干年後，我回母校時，李老師驚喜地對我說，現在給她打電話的同學少了很多，但她源源不斷地收到同學的來信。信的末尾寫着同一句話：老師，有空就回復隻字片語，沒空就別回覆了。
電腦普及後，我們又開始用電子郵件跟李老師聯絡了。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給她打過一次電話。
瑞麗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