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是世界“慰安婦”紀念日。
13日，馮小剛在微博上爲14日上映的倖存慰安婦生活現狀紀錄片《二十二》發聲，衆星接力轉發，使得紀錄片與該片導演郭柯獲得大量關注。
這樣一部在2014年起初苦於沒錢，需要郭柯的媽媽賣房子來支持拍攝的影片，最後在演員張歆藝的資助下得以順利展開。但鮮爲人知的是，影片的拍攝，更像是一個追逐生命的過程——四年前郭柯尋求張歆藝幫助時，在冊的慰安婦還有大概不到30位，後來拍完僅剩22位。8月11日，則只剩下9位老人了。
8月12日晚，影片中來自海南的黃有良老人於家中離世。這意味着，影片中的22位老人僅8位在世。
8月14日，郭柯接受南都記者專訪。他認爲，慰安婦的相繼離世，意味着人們再也無從看到這一段歷史。面對這些曾經遭受日本侵略者性暴力的老人，在她們最後的生命裏，郭柯希望報以溫柔的眼光——影片拍攝過程中，他認爲自己與老人家是晚輩和長輩的關係，而不是導演和被拍者的關係，“不願意說就不要說了”。
在拍攝慰安婦的這幾年，他學會了“退遠”，退遠地看。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導演，應該學會的是去如何看待這些老人。
對話
談影片
南都：馮小剛發聲，張歆藝資助，衆星轉發，這樣一個聲勢，能感受到熱度的變化嗎？
郭柯：肯定有幫助，馮小剛發聲的話，確實有很多演員也願意站出來。其實大家做這件事，我也非常清楚，他們還是覺得這個題材，這些老人應該被更多人關注。我們現在應該冷靜面對，感謝這些導演、前輩、藝人的轉發支持。我們應該正確地面對它，繼續走下面的路。上座率高，就把錢捐出去了；如果虧了，也是正常的。
南都：面對這些老人，作爲一個紀錄片導演，你跟她們是什麼關係？
郭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不是導演和被拍者的關係。
南都：從影片中能感受到嗎？
郭柯：我相信有人能感受到，不是一個導演在面對她們。她們都這麼老了，很快就會離我們而去，在她們離開世界的時候，爲什麼不對她們溫柔一點？應該從人的角度，去多想想如何面對這個題材，不是從一個導演的角度，更不是電影的角度。
2017年1月8日，廣西桂林，導演郭柯看望韋紹蘭老人。
談生死
南都：慰安婦的離世，意味着什麼？
郭柯：意味着一段歷史再也無從看到它。趁這些老人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很幸運地能拍到她們，把她們永遠留在畫面裏。所以大家看到的這個片子，非常的平靜。
南都：作爲影片作者，如何面對已經去世以及仍在生的慰安婦？
郭柯：20萬以上的受害婦女，我們應該去緬懷她們、記在心裏，包括現在活生生還在我們眼前的，都是我們應該關注的。在影片拍攝中，我會選擇一些個性比較開朗的，身體比較健康的，跟她們先陪伴，再試圖跟她們去聊。願不願意講以前的事情，願意講就講，不願意就算了。所以，影片沒有特定的邏輯和所謂的劇情衝突。
2014年2月，郭柯團隊拍攝山西盂縣的陳林桃老人下葬。
談個人
南都：如果你和這些老人一起看你的作品，你會怎麼向她們介紹？
郭柯：先說明一下，我從來沒有把這個片子當成是我的作品，我是因爲有運氣和她們相遇，所以拍了這樣一部片子。你看任何一張海報，找不到寫着是誰的作品。只是我們這一羣人，跟這些老人有緣分，做這樣一個片子，我更多的心思是把她們現在的狀況呈現出來。
再者，我也不會跟她們一起看了，她們年紀太大，90多歲了，精力不能很集中了，她們去看是折騰。老人的活動範圍非常小，一般都在家裏，近的也是在周圍走一走。我不能用我的思想去控制她，說我拍了一個片子一起去看看。老人的家人，我肯定要跟她們說清楚，片子在哪兒公映，有什麼樣的結果，我都會跟他們說。
南都：拍慰安婦的這幾年，你最大的獲益是什麼？
郭柯：退遠一點。做什麼事情都退遠一點，看的就會大一點，視角就會遠一點。我是一個導演，我只是在做導演在做的事情。
南都：對不太熟悉歷史的年輕人，想說點什麼？
郭柯：希望年輕的朋友去看這樣一個片子，比如80後、70後有孩子的朋友，孩子長大到六七歲，我是更希望這樣的孩子去看看。因爲他們心裏都是很純淨的，去看看這些老人，她們都非常可愛親切。如果有這樣一個互動，我相信小朋友看了以後，一定會喜歡這些老人，就算不喜歡老人，也不會排斥她。等這些小朋友長大以後，我希望他們的爸爸媽媽再跟他回憶這一段的時候，告訴他，這些老人是我們的同胞，是日本侵略者性暴力的受害者。
郭柯團隊與片中老人的家族合影。
採寫：南都記者 嵇石 實習生 蘇海倫
瑞麗谷
